核心的問題就在這裡，為什麼帶有表演性質的活動常習慣用這個方式來做效果呢？

如同統神直播裡表示他希望能夠「展現真實的自我」一樣，誇張化的說法還有危險邊緣的例子可能並非他的本意，但「率真直接」過去都很行得通，也就是他熟悉的收視率的保證。我們如果把例子放大來看台灣過去的電視節目或是其他的媒體內容素材，那麼就可以去參考行政院釋出的《識讀性別平等與案例分析》報告，該報告在 2013 年就回答了這個問題，在第134頁上面就很明確地講了兩個案例，「臺灣商業媒體為求收視率、炒熱話 題，以綜藝節目為例，常常以聳動 方式達到吸睛目的。播出之後，如 果引發其他媒體、民眾議論，往往 以『純粹節目效果』回應大眾異議」，多個案例都佐證了這個觀點，我先摘要兩個分享出來。分別為平均 19 歲的韓國女子團體來台灣參加活動的時候被女性主持人提問有關「初夜」的問題，以及2021年某男性綜藝主持人襲胸節目女來賓炒高了熱度之後，女來賓竟主動表示早知這只是節目效果並不會計較，甚至也直接表達為了節目效果還會再繼續嘗試肢體接觸的方向。

所以答案很簡單，一切都是氣氛跟玩笑而已，反正當事人看起來也不會在意，觀眾也開心，那為什麼不可以呢？覺得不可以的人，大概就是開不起玩笑吧！這種事情本來就只是開玩笑啊，認真計較起來你就輸了～

#習慣了性別玩笑會增加你對歧視的默許

有著這樣完備並相忍為收視率的邏輯，再一套「只是效果」的組合拳讓不舒服的人不能講話，甚至必須附和以避免自己成為異類，可是具有攻擊性質的氣氛跟玩笑真的沒有關係嗎？《人格與社會心理學公刊》（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Bulletin）上一篇西密西根大學「不僅僅是一個笑話：性別歧視幽默的消除偏見功能」（More Than Just a Joke: The Prejudice-Releasing Function of Sexist Humor）的研究顯示，對於本來就有性別歧視的男生來說，接觸越多的性別歧視笑話，越可能使他加強自己對於敵視女性或是歧視女性素材的容忍程度。

該論文的研究者托馬斯·福特（Thomas Ford）表示，「性別歧視幽默不是良性的娛樂，不僅會影響男性對周圍社會環境的看法，還讓他們對性別歧視的行為感到自在、且受到支持，透過過去經驗認為無需擔心遭到同齡人的反對。」

換句話說，很多我們生活中的男性並沒有那麼的壞，支持者可能不是純然的變態，只是長期在這個環境裡面，久入鮑肆不聞其臭，所以打從心裡覺得沒有關係而已。他們或許早就已經習慣在打遊戲、看直播的時候出現類似誇張，化的表演型態和說法，也可能有過那麼一瞬間覺得好像有一點不對勁，但因為身邊人似乎處之泰然也就慢慢習慣了。

這不是純粹的壞，有部分是環境養成習慣。

傳播學的涵化理論（Cultivation theory）就在解釋這件事情，著名傳播學者佐治・格伯納（George Gerbner）在 1970 年代因為看見電視對人的影響力而提出了該理論。簡單來說，這個理論所處在的時代因為有大量的單向媒體，例如24小時播放的電視，所以被美國早期的暴力防範為人會認為節目所傳達的觀點在長期潛移默化的過程之中很容易會影響人們對於現實的感知和認同，進而產生了教養效果。這就是為什麼我們常常會說不要讓你的小孩是被電視教育長大的，因為某種程度上電視所加工和傳達的文化記憶的確有可能會形成孩子認知的發展背景。這也是為什麼哪個媒介當紅，在什麼地方投廣告就很貴，因為偷廣告變相做的事情就是教育那一代的閱聽眾某廣告商想要植入給你的概念，並影響你相信的社會真實。

在過去那個時代裡，媒體是很制式的單方面向觀眾傳達概念，所以很多時候涵化確實存在且會自然而然地成為一個人的背景知識。最明確的大概就是我小時候曾經聽過不知道算是諺語還是算是流行用語的一句，「沒有知識也要看電視」，可謂充分展現了這個概念。在形成了大眾媒體藝人極強的曝光程度還有話題帶中效果的同時，這樣的歷史背景也形成了對社會的整體影響性，小朋友學會某個習慣的方式常常會是來自於班上的其他同學，而當代人學會某些概念的方式，常常來自於喜愛的娛樂明星。

現在這個時代裡，電視變成了YouTube還有其他臉書社團，傳遞資訊的方式變成互動性的了，一言堂被打破的情況下就開始可以出現一些反駁聲音。可惜觀眾主動選擇的偏好性以及演算法推播又再一次把人帶回了制式化思考邏輯的小圈子裡頭，形成了某些觀念與其他人高度衝突，甚至會造成其他人不舒服的局面。

當然，這不是說性別歧視和對相關舉動的漠視就是正確的，而是說這樣的行為或許不是歸結於一群體的本性，而且可以考慮我們該如何形塑比較好的社會文化。因為當整體社會把負面名詞加諸在特定性別身上的時候，也會回過頭來再一次創造出一個新的、負面的刻板印象，並加深這個群體不願意重新回到整體社會，進一步回到同溫層中相信自己觀點的局面。整體社會肯定是可以去檢討明確犯法出現惡意行為的個體，例如黃子佼，但可能還是要有一些空間去接受不知道這些概念的非壞人。

沒有教學，只有歸類更容易產生社會分化。

在台灣，隨著近幾年性別平權的聲浪，還有我們對於性別意識的加強，有很多的概念跟文化都大幅度的受到了衝擊和改變。飲食上我們可以看到「大陸妹」正在推動更名為「福山萵苣」，而所謂的「處女蟳」也逐漸要調整改名為「幼母蟳」，還有很多東西都是隨著有人具體而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不愉快才出現了對社會輿論產生影響和改變的行動。從早年歌廳秀時期開某些性別玩笑來逗樂大眾的稀鬆平常，到我們會開始在好萊塢或是其他的文化之中看到有男明星在擁抱女明星保持距離時讚美其風度，並冠以「紳士手」的美稱。

從幾個的例子來說，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的確正在看著社會文化產生動盪改變。有些人喜歡這些改變，並覺得自己總算能夠深呼吸了，也有些人不習慣自己過去明明什麼都可以做，現在卻要動輒綁手綁腳，無可避免的他們有一個階段的適應期。

針對不知道而不是觸法、惡意或真心想要壞，我們要淘汰的一直都該是觀念不是人。

#這次事件中我們能夠做什麼

整體社會能夠意識到的，除了法案的推動和更明確的約束之外，也許可以包括針對影視和傳播環境自發性有更多的篩選。明星藝人或許不一定能夠在法案上面起到連署或送出提案的具體效果，但在我們每天生活會看見著不同螢幕上努力推動「拒絕不適當玩笑」的這個概念是明確可行，也是他們實際上面真的可以產生影響力的地方。

苗博雅與統神的發言之所以受到大家喜歡，就是因為這件事情帶有明確教育的本質，社會明確能夠看見循循善誘的價值。不知道會帶來傷害，但不一定是惡意，我知道這之間的差距可能感覺起來很小，但的確有些還來得及防範。

最小規模的有效行動不是坐等修法，是從日常習慣中就開始抵制「不適當的玩笑」。